從中公到粉筆，流水的「考公第一股」們自己能“上岸”嗎？

（圖片來源：攝圖網）

作者|汪陽 來源|新識研究所

承諾“不過包退”的培訓，結果是17年退完，每年只退1000塊？

據中原新聞網消息，武漢劉小姐參加中公教育“不過包退”培訓班，約定未通過筆試，中公教育需退款17000元退款。但當劉小姐提交申請后，機構卻表示一年只能退款1000元，且需要17年才能退完。

武漢市洪山區中公教育培訓學校前臺接待的工作人員證實了上述說法并表示，之所以提出這樣的退費條件，是因為中公教育資金鏈出現了問題。

實際上，這些年關于中公教育退費難的新聞屢見不鮮。進入2025年，作為曾經的“考公第一股”，中公教育的債務壓力似乎沒有減輕。

在考公培訓熱潮之下，為什么“中公教育們”過得如此艱難，后來者的“粉筆們”會好一些嗎？

一

中公教育“線下擴店+協議班”壁壘

從2021年坍塌

“宇宙的盡頭是編制”，看似頗有玩味的一句話，但在經濟充滿不確定性的當下，似乎成為現實。

考公考編，似乎成為一些年輕人職業的優選。公開數據顯示，2025年國考報名審核通過人數為341.6萬人，同比增長12.63%，通過資格審查人數與錄用計劃數之比約為86:1，而2024年這一比例為76:1。

而編制的背后則是一個巨大的培訓市場，但“考公巨頭”中公教育的日子卻并不好過。

2025年一季度，中公教育營收同比下降24.69%，凈利潤暴跌51.69%，毛利率承壓，加權平均凈資產收益率大幅下降。

在現金流方面，2025年一季度，中公教育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為8353.47萬元，較上年同期的1.45億元減少42.45%，創造現金能力明顯減弱；投資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為-797.66萬元，較上年同期的837.59萬元減少195.23%，投資支出大于回收；籌資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為-2.43億元，較上年同期的9170.83萬元減少364.24%，債務壓力明顯。

時至今日，中公教育仍在為當初的協議班退費“補窟窿”。同時，中公還涉及多起訴訟和仲裁事項。

據中公教育7月15公告披露，自2025年1月25日起，中公教育及控股子公司累計新增訴訟、仲裁案件共700件，新增涉案金額合計5380萬元，其中涉及退費類糾紛案件數量為575件，涉案金額為1150萬元。

中公教育成立于2010年。2018年，中公教育借殼亞夏汽車，登陸A股市場。2019年2月21日，其變更證券簡稱為“中公教育”。而在登陸A股市場兩年后的2020年，中公教育的營業收入從62.37億元增長至112億元，歸母凈利潤從11.53億元增長至23.04億元。

兩年時間，中公教育營收與利潤實現翻倍式增長。而在股市，中公教育股價也是一路暴漲，兩年多時間里，中公教育市值翻了十余倍，巔峰市值超2600億元。李永新家族也因此連續兩年蟬聯了中國民營教育的首富。

中公教育的翻倍式增長得益于其公務員業務。數據顯示，2020年中公教育公務員業務收入62.9億元，占總營業收入比例為56%，同比增速高達50.8%。

而在公務員業務中，中公教育憑借著“線下滲透+協議班”，在重構行業規則的同時，迅速下沉形成地域壁壘，借助資本迅速擴張。協議班意味著學員需要提前3到6個月進行預付款，而這為中公教育提供了低成本資金池，中公以此形成 “招生 - 預收款 - 投資 - 擴張” 的閉環。

數據顯示，2019年，中公教育“直營分校+旗艦學習中心”模式完成全國319個地級市全覆蓋，直營教學點達1335個，三四線城市滲透率超過60%。而密集的線下網絡點在成為協議班信任背書的同時，也使得中公教育在下沉市場形成區域性壟斷，地方性教培機構難以抗衡。

另一方面，中公教育建立了“初試 - 面談 - 試講 - 培訓 - 考核”的多層篩選機制來強化師資隊伍。2023年，中公教育專職授課教師達5196人，研發團隊達3000人，其中，985/211院校畢業生為主要占比。同時，中公教育出版《模塊寶典》等暢銷教材，創造“五階模塊化教學”，拆解行測、申論難點強化教學質量。

師資質量的提升和標準化教研意味著對賭協議失敗率的降低，而密集的線下網點也可以通過共享師資、教材和運營資源來降低單店成本。

但從2021年開始，中公教育命運開始轉變。2021年7月，國家出臺“雙減”政策叫停K12教育，直接研發資本市場對教培行業監管風險恐慌。而作為上市公司的中公教育，不僅股價暴跌直接導致其融資能力下降，且其在當時執著于公考事業，也沒有接住K12教育的風口。

更重要的是，“雙減”政策讓教培行業出現了裁員潮，市場因此涌現大量以個人工作室形式存在的小型培訓機構，并且開始觸及職教與公考領域，直接沖擊中公教育等大型教培企業。

在消費降級與消費謹慎的普遍社會心理背景下，與中公教育動輒上萬元的協議班相比，不少考生轉向價格相對實惠的中小培訓機構，中公教育的核心業務受到直接沖擊。

不僅如此，多地疫情招致線下教培頻繁停擺，教育質量成疑，招生受阻，立足線下的中公教育損失慘重。而立足線上的粉筆，其“粉筆980”經過3年發酵，以極致的性價比直接分流中公教育基層考生市場。

另一方面，中公教育公考考試通過率下降導致學員退費訴求激增，退費率從2019年的44.14%攀升到68.46%。而就前一年年底，中公教育剛剛以30.05億元競得北京昌平區地塊建設教育基地。

資金的短缺，使得中公教育的退費周期，從30天拖延至半年以上，引發連鎖反應。大量投訴引發學員對中公教育的信任危機，新學員報名銳減。而這又使得嚴重依賴“協議班”模式進行資金擴張的中公教育，現金流瀕臨斷裂。

2021年，中公教育營收69.1億元，同比下降38.3%，凈利潤虧損23.7億元，同比減少2660%。

二

粉筆“新王加冕”

但AI商業轉換有限

市場環境變化，新舊交替在所難免。

受到疫情沖擊和協議班退費危機，中公教育雖然選擇了“斷臂求生”，關閉低效直營分校、降低協議班占比，但效果仍然有限。取而代之的是，以線上起家的粉筆。

根據《2025-2030中國職業教育行業市場深度調研及競爭格局與投資戰略研究報告》預計，2025年CR3將超過70%，中小機構加速出清，行業集中度將進一步提升。

數據顯示，2024年上半年，粉筆實現收入16.3億元，同比減少3.1%；凈利潤為2.78億元，同比增長240.88%；華圖教育則實現營收14.88億元，歸母凈利潤為1.28億元，同期，中公教育實現營收14.48億元，同比下滑16.23%；對應歸母凈利潤1.16億元，同比增長41.38%。

粉筆的營收超越兩大巨頭，而凈利潤則已經是中公與華圖之和。

同時，截至2025年6月底，中公、粉筆和華圖的賬上現金分別是3.72億元、9.02億元、2.95億元，其可變現的資金則分別為3.74億元、12.1億元、8.41億元。中公、粉筆、華圖三家最新的資產負債率分別為89.98%、37.17%、80.55%，流動資產占總資產的比例則分別為7.39%、77.76%、66.11%。可見，粉筆不僅賬上現金大于中公和華圖兩家之和，且其債務負擔遠遠低于中公與華圖。

而在具體產品上，據大眾新聞消息，2025年國考報名結束后，粉筆模考同時迎來報考小高峰。粉筆模考相關話題也迅速沖上微博熱搜，獲得326.6萬條討論，56.3億閱讀。

看似代表著考公培訓新寵的粉筆，似乎也陷入了自己的困境，其培訓業務與整體營收呈下降趨勢。

粉筆2024年年報數據顯示，2024年收入為27.898億元，同比下滑7.7%。年度利潤為2.396億元，較上年增加了27%。調整后的凈利潤為3.63億元，較2023年的4.45億元有所下降。

尤其引人關注的是，粉筆大班培訓課程付費人次從120萬下降至90萬人次，降幅高達30%。

8月8日，粉筆發布業績預告。公告顯示，預計上半年營收不少于人民幣14.72億元，較2024年同期的16.30億元減少不超過9.7%。此外，凈利潤不少于2.15億元，較去年同期的2.78億元減少不超過22.6%；經調整凈利潤（剔除股份支付）不少于2.60億元，較去年同期的3.49億元減少不超過25.5%。

粉筆將業務的下降歸咎于行業的內卷。如今，公職類考試培訓市場已高度飽和，傳統巨頭中公教育、華圖教育加速反擊，新興競爭者如自媒體個體教師、細分領域機構等正通過低價策略、差異化內容快速搶占市場份額。而更重要的是，粉筆雖在營收和利潤上超過了中公和粉筆，但其市值卻僅為二者的一半左右。

事實上，從純線上崛起的粉筆，在向線上線下模式轉型的過程中，其線下業務拓展面臨不同程度的難度。

一方面，三四線及縣域市場早已被中公和華圖等競爭對手搶占，以加盟為主的粉筆無法下沉市場，快速搶占份額；另一方面，線下的建設、師資調配與營銷開支都會對粉筆的現金流形成拖累。

粉筆創始人張小龍曾發文稱，不占領同業業務收縮的小地市和區縣市場，優質教學服務資源是有限的，不以收入規模和市場占有率作為經營首要目標。“我們還是會堅持把教研、產品技術、服務放在核心位置。我們堅信教育培訓類產品，最終把品質做出來才能贏得市場認可”。

但是無論是因為基于教學品質而主動放棄縣市域市場，還是因為加盟模式和現金流壓力而被迫放棄下沉市場，在黑貓投訴等平臺上，有關粉筆退費難等問題的投訴已然多達上千條。如果說是因為教學品質放棄縣市域市場，但其教學質量的提升卻似乎有限。

面對困境，張小龍曾嘗試向大健康產業拓展，但首單魚油產品 “VIK” 因宣傳與實際成分不符而被迫向596名消費者支付10倍賠償，損失超60萬元。張小龍事后在致歉信中坦言：“若粉筆能在AI技術深化與跨界業務審慎推進間取得平衡，或能開辟真正的第二增長曲線。”

AI賽道也似乎成為職業教育領域新的內卷賽道。教育部等九部門印發的《關于加快推進教育數字化的意見》，明確提出加快建設人工智能教育大模型，推動技術與教育教學深度融合。同時，據國金證券預測，2025年 AI+教育市場規模將突破800億元，年復合增長率34.5%。

而自2024年7月推出公考行業首個AI老師后，粉筆以 “數據 + 教研” 為核心，形成從診斷、教學到反饋的完整閉環。粉筆總裁魏亮直言，未來粉筆將以每年30%的增速加大AI研發投入，計劃聯合頂尖機構共建教育大模型實驗室。

但粉筆投入大量資源研究的AI產品，商業化轉換卻有限。據半島都市報消息，截至2025年6月30日，AI刷題系統班已銷售約5萬人次，收款約2000萬元，而其中90%的學員，為2025年前已在公司APP注冊并活躍但是沒有課程付費意愿的用戶，其付費轉化直到以399元的低定價AI大班課推出后，才得以完成。

同時，盡管粉筆AI產品矩陣覆蓋全鏈條，但其月活用戶數始終停滯在910萬左右，AI無法替代所有服務。

而中公則以“硬件+服務”捆綁銷售。2024年9月，中公教育由大型的多品類職業教育機構升級為就業與再就業服務提供商，AI就業業務被中公教育提到重要的戰略地位。7月15日，中公教育AI服務“集大成者”中公AI就業學習機發布。據中公教育表示，學習機內置了中公教育4000+專職教研團隊打造的行業最全資源中樞，落地了多項針對具體場景的AI工具和能力。

目前，中公AI就業學習機提供基礎、專業、超強三個不同版本，基礎版本首發價3999元，專業版本首發價格為5999元起，超強版本為26200元起。

中公AI就業學習機銷量雖不得而知，但據悉中公的 AI 學習機研發成本超億元，若銷量不及預期可能加劇中公的財務壓力。而據深度科技研究院院長張孝榮表示，“中公教育AI就業學習機可能面臨復購率低的問題，一方面受限于算力和對齊問題，要看大模型輸出結果是否能滿足用戶需要，另一方面因為其主要針對就業階段需求，用戶就業后需求可能降低，且產品價格較高，可能影響復購意愿。”

而華圖則以 “數據驅動+人機協同”方式突圍，通過個性化輔導系統實現 “千人千面”。因為起步較晚，華圖在AI研發中引入賽馬機制，同一功能由多團隊并行研發，最快14天完成產品迭代。

而像粉筆、中公和華圖這樣的老牌大型機構有著成熟的公考流程，因此只需要用AI對流程中的環節進行生產力替代，就能提高質量、增加收入、降低成本，形成雙向促進。

三大機構的AI更像是在降本增效，而不是真的以AI替代已有的生產關系。“這次是生產力的革新，與移動互聯網時代改變生產關系不同。”華圖教育輪值CEO蔡金龍解釋道。而在粉筆2024年的財報中，營收同比下降7.7%至27.9億元，凈利潤卻逆勢增長27%至2.4億元。得益于AI的降本增效，粉筆師均收入貢獻提升至51.8萬元，培訓服務毛利率增長至57.9%。

而盡管目前AI產品已規模化應用，但仍有大量用戶對 “純AI教學” 持懷疑態度，更傾向 “AI 輔助 + 真人兜底” 模式。據界面新聞報道，在公考行業首個AI老師后，粉筆團隊變發現，雖然AI老師具備良好的輔導和答疑能力，但用戶在實際使用過程中主動提問的比例遠低于預期。AI學習的模式更傾向于被動學習。而據中公教育的AI學習機用戶調研顯示，45% 的學員仍依賴線下老師答疑，市場教育仍具有長期性。

因此，中公、華圖和粉筆的AI競賽，既是技術實力的較量，也是在未知的AI+職教賽道上，摸著石頭過河。

從目前來看，AI更多的是發揮輔助與降本增效的作用。而能否在效率提升與教學溫度間找到平衡點，能否通過AI真正實現 “因材施教” 的教育本質，或許是三家奪得職教行業競爭的必勝法寶。

編者按：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新識研究所，作者：汪陽